拿笔的,想走的。

一片荒野14

  消毒水的气味溢满了鼻腔,还有一种淡淡的汗液的味道,我还闻到了他头发上的香味,干净。我盯着他的后背,他正和医生说话,头一动一动的。窗户外面的太阳照在他身上,他的头发是栗黄色的。

  医生伸了伸手:“请病人家属在外面等一下。”

  他转身,我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了,他转过脸,垂着眉眼走出去。我急忙扭头,从逐渐狭窄的门缝之间看他。

  他要走了?一去不回呢?

  医生对我上下其手,问东问西,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么配合过谁,我满脑袋都是一个字,走。

  我眯眼看着那阳光,大吼:“tiw!”

  门“哐”地被推开了,他边走过来边问:“怎么了?”

  我抬头看他,我突然有点恨他。

  “没事。”

  

  

  

 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。在天色阴沉的异国街头,无助少年努力从拥挤的街道上挤出一条通道,他四处逃窜,横冲直撞。从他身后那堵墙后突然冲出一群身着警服的男人,他们追赶着他,大声喊叫,叫声淹没在缓缓移动的人群中。忽然一只鸟飞冲向天际,犹如火箭般突破灰云。那金发碧眼的男孩变成了我。

  我想抓住那只鸟,它从云中坠落了下来。它的头缩在胸腹上,翅膀紧紧地闭合,脑袋朝下,迅疾掠过的风顺着它的羽毛擦过。

  我醒了过来,努力回忆想要记住这莫名其妙的梦。

  此时凌晨三点,转身看看窗外,漆黑的夜里,垂死的菩提树枝桠张牙舞爪。

  我闭上眼,觉得一睡不起是件特别好的事。然而我连最基本的睡一觉都做不到。

  我怎么会败给那种人?

  又怎么会爱他。

  爱情这种事,明显就是个错觉。不对,是幻觉。“各取所需罢了。”女人的话。

  我很早就明白这件事,但也没什么用。就像地狱里的人渴望人间一般,我渴望他的嘴唇。那是必定落空的。

  

  我小心翻了个身,一转眼看到床边站着个人吓了一跳,动作太大扯着肩膀,疼得我热泪盈眶。我揉揉眼定睛一看,果然是他。他皱着眉毛盯着我,眼神恍惚。

  “你干嘛呢?”

  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,闷声道:“上厕所,顺便来看看你。”

  我发觉自己又皱眉毛,赶忙笑了一笑,问:“想跟我睡呀?”

  他歪头,那动作迟缓得就像是一个老人,像是脖子撑不起脑袋了一样。他问:“你肩膀还好吧。”

  我笑不出来了,说:“不疼了。”

  他点头,又问:“吃饭了没?”

  我皱起眉毛,怀疑自己听错了,于是确认一遍:“吃饭?”我坐起来,伸手拉他。他猛然一退,低头揉揉脑门,然后甩甩脑袋,说:“没事。”自顾自走了出去。

  我莫名其妙,这就是幻觉?我在做梦?

  我拍拍脸,坐在床上想了想,光脚下床跟了出去。他低头捂着脑袋脚步极慢地下楼梯,他在一楼的沙发上睡着,没让叔叔阿姨知道。

  我伏在楼梯上,眯眼盯着他,门顶窗的月光洒进来,勾出他的轮廓,他坐在了沙发上,面对着门的方向,一动不动。

  长达二十分钟的沉寂。

  他端起茶几上的杯子,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水,继续发呆。

  我动了动腿,想起那天火锅店里他说的话,“我昨天去看过心理医生,开了一大堆药。”

  我权当他是被该死的考试折磨的。但他的世界里到底都有什么,我不清楚。

  我趴着又看了一会,回了房间。

  没有难受,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。我努力回忆他对我的好,却只是让自己感觉嫉恨。我盯着窗外的月亮,觉得太阳已经被吞没。

  从小到大,我自认忠诚,我不再爱父亲,不再爱母亲,不在乎朋友,老师,女孩,小孩,不再悲天和悯人,我把自己抛弃了,像踢皮球一样对待人生。我从没想过,一旦生命有价值,我该怎么做。我的忠诚在别人看来,是否就是一颗唾沫星那么无趣。,是否像毒液那样危险。

  我闭上眼,强制自己不能乱想,脑袋却控制不住冒出了各种念头,下楼陪他,扯掉绑带。大哭一场,或者明天,我可以和他说什么呢,我想要亲他,我想要他盯着我。

  我想着想着,就又睡着了。做了一个又一个惶恐不已的梦,沉到了地底。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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